潮新聞 記者 肖淙文 葉夢婷
軌道交通運快遞，通常需要二次短駁過程。共享聯盟·金東 胡贛昌 攝
每日通勤路上，與你一起乘坐軌道交通的可能不止擁擠的人流，還有昨晚下單的快遞。這聽起來頗為新鮮的場景，如今正在金華上演。
去年11月3日，金華市軌道交通集團聯合京東物流，開始試運營“金軌小時達”，在金義東軌道交通（以下簡稱金義東線）非高峰時段運快遞。如今，該線路每天至少有五趟列車搭載著快遞，運往沿線的金東區(qū)、義烏、東陽等地。今年一季度，金義線運快遞業(yè)務實現營收超50萬元。
運行近半年，“不務正業(yè)”的金義東線運送情況如何？在軌道交通布局相對完善的浙江，這樣的模式適合推廣嗎？
順豐快遞進站安檢。共享聯盟·金東 胡贛昌 攝
將浪費的運力用起來
“今天郵政13：10出發(fā)，到金華交接點13:15，綜保區(qū)站2箱、東華街站1箱……”4月28日13時10分，金義東市域軌道交通值班站長張航收到“（郵政—金軌）同城項目群”的信息，叫上同事趕往交接點。
核對快遞數量、確認目的地、入站安檢……走完一系列流程，張航將六箱郵政快遞送上最近一趟列車，并將拍好照片發(fā)到項目群，通知沿線各站點值班站長準時接收快遞。28分鐘后，兩箱快遞到達了第一個目的地綜保區(qū)站，隨即被當地郵政投攬部工作人員取走。
根據金義東市域軌道交通提供的數據，金義東線每日上線運行25列電客車，全天運力約37萬人次，目前日均客流13.5萬人次，日均運力剩余為63%。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，是金華不斷增長的快遞業(yè)務量。金華被稱為“中國快遞第一城”，2023年，金華快遞業(yè)務量達到136.94億件，同比增長16%，快遞業(yè)務量連續(xù)4年蟬聯全國第一。
同樣為運力浪費而發(fā)愁的，還有快遞企業(yè)。即便是快遞量最大的義烏，中午的快遞車一般也只能裝半車，汽車貨運通常每趟都有半車以上的運力浪費。
快遞籠車被安放在車廂兩頭。共享聯盟·金東 胡贛昌 攝
盤活閑時運力，提高運送效率，進而實現營收增長，成為雙方合作的目標。
2022年末，一次走訪調研中，一家電商企業(yè)提出了用軌道交通運快遞的可能性，這讓雙方打開了思路。2023年初，金華市軌道交通集團成立了金軌快運專班，探索快遞運輸業(yè)務。
隔行如隔山，這場看似只簡單改變了運送對象的改革，遠沒有外界設想的容易。客運和物流運輸，在現實場景中有著完全不同的運行邏輯。
快遞的二次裝卸怎么解決？貨物破損如何理賠？在解決了快遞企業(yè)提出的基礎問題后，快遞“坐”地鐵這件事，迎來了首次落地。去年11月，抓住京東物流想要提高同城快遞時效的需求，金華市軌道交通集團與企業(yè)聯手推出了“金軌小時達”服務。該服務最遠可從金華城區(qū)的金華站，運送至東陽橫店鎮(zhèn)明清宮站，運輸用時約90分鐘，每10分鐘一班。在客流平峰時段，京東小哥將快遞送到就近站點，利用金義線將快遞運送到目的地附近站點，為京東“半日達”加速。
今年以來，金華市軌道交通集團又先后牽手順豐和郵政，還創(chuàng)新探索利用凌晨維修保養(yǎng)的“軋道車”運送報紙。
客貨混載是目前軌道交通運快遞需平衡的問題。共享聯盟·金東 胡贛昌 攝
每單提速15分鐘，客貨混載仍需平衡
地鐵“坐”快遞，效果如何？對于百姓來說，最真實可感的就是收件的速度更快了。來自金華順豐的數據顯示，在使用軌道交通運貨后，平均每單運送速度快了15分鐘以上。
“目標初步達成，但離真正的高效便捷仍有距離。”金華市軌道交通集團運營有限公司客運部綜合保障室主任馬俊紅說，從各地實踐來看客貨混載是核心難題。
就像客運需要專門的人行通道，貨運專用設施的缺乏，讓快遞的高效接駁難以達成。金華郵政同城處理中心與金義東線金華站的入站口，步行只需5分鐘，但因缺少提前規(guī)劃，該入口并無便于運貨的垂直電梯，快遞需用貨車運至兩條馬路外的站口。中間的接駁空檔，直接拉高了快遞企業(yè)的運送成本。
小件快遞裝箱后由工作人員送上列車。記者 葉夢婷 攝
隨著快遞量增加，快遞內寄遞物品的種類也越來越豐富，甚至會碰到地鐵禁運物品。目前，各地軌道交通或輕軌運送快遞均以文件為主，如果擴大運量，有些可以快遞的物品，如香水、指甲油、液體飲料等，未必可以帶上軌道交通。
此外，乘客乘坐體驗也是貨運需平衡的重要因素?！澳壳白疃嗟囊惶塑囘\送過三個籠車（裝快遞的大型中轉箱），分別放在了列車兩頭，如果三個籠車同時在一個車廂上下，會影響乘客上下車?！瘪R俊紅說，除了上下車占用空間外，車站設計之初就沒有考慮貨運功能，缺少專用貨梯及通道，客貨混行難以避免。
磨合與博弈貫穿項目始終，破解這些問題，需要雙向共同發(fā)力。今年2月，經過近一個月的作業(yè)流程磨合，金華郵政快遞“坐”上了輕軌。據金華郵政公司測算，午間快遞運送的平峰期，采用軌道輕軌運快遞，預計可以降低40%的成本。為此，金華市郵政分公司重新定制了十幾個輕便籠車，長寬高都匹配軌道交通內各通道設施。
快遞通常被放至在列車兩端，已減少對乘客上下車的影響。記者 葉夢婷 攝
未來，快遞網點或將建在站點上
如何破解貨運新需求帶來的難題？
在馬俊紅看來，未來，運營前置是關鍵。馬俊紅正在參與金華下一條軌道交通線路的設計，與快遞公司深度合作遇到的問題，都會在新線路里改進。此外，一系列政策也緊隨其上，金軌快運專班已制定了《金軌快運高鐵通禁止和限制承運物品目錄》，并通過提前簽訂附帶安全協(xié)議、安檢前置等，為快遞安全打上多層保險。
去年以來，深圳、北京、無錫、上海等全國多地已紛紛入場，探索“地鐵運快遞”的物流運輸模式。記者檢索發(fā)現，浙江省內60%以上的地市，已建成了軌道交通或地鐵網絡，并且多城都呈現出相似的運力閑置情況。快遞“坐”地鐵，在全省有大規(guī)模推廣的可能性嗎？
在金華市郵政管理局副局長樓天看來，根據金華的實踐，如果能較好解決貨物二次短駁的問題，即能實現政府與企業(yè)雙方的降本增效。此外，在有充足快遞量做支撐的情況下，還需因地制宜，準確評估各地的線路狀況，拓展運快遞業(yè)務首先需要干線夠長，與公路運輸有比較優(yōu)勢才能勝出。
“現在的軌道交通運快遞，就像當初的高鐵運快遞，是一種新興物流產品，還有很多潛力可挖，需要給新事物一點時間。”金華順豐速運運營主任戈元說，為了進一步降低接駁成本，雙方正計劃利用軌道交通各站點的閑置用房，將順豐網點甚至中轉場直接設在站點上，省去中間的二次短駁過程。在他的暢想中，利用軌道交通與高鐵站相連的優(yōu)勢，未來，快遞可以沿著金華軌道交通輻射全國。
但事實證明，思路打開，跨界之后的市場需求不可低估。運快遞只是金華軌交運送貨品中的類目之一。此前，他們已經嘗試運送過農產品、血液樣本、來料加工材料等。去年以來，助農銷售額超過400萬元。眼下，生鮮運送、同城閃送等業(yè)務也在規(guī)劃之中。“杭州地鐵已經來咨詢做法經驗了?！瘪R俊紅說，如果各地軌道交通和地鐵都做快運業(yè)務，省內乃至長三角形成軌道交通圈，可以嘗試的業(yè)務會更多，服務也會更優(yōu)。